“反胡风运动”越来越深入,却找不出我任何“罪证”,就暂时把我搁置一旁。恰在这时,我的两位朋友也被审查,一位是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的孔庆珊(山青),一位是天津作家协会的侯红鹅(林希)。他们的情况转到我所在单位后,我的“问题”也就开始升温,整我的人误以为有鱼可捞,暗地里张开了审查的大网,而我自己却全然一无所知。当时,我正跟交通部几位干部吴重阳(现任中央民族大学汉语系教授)、刘志诚(大学毕业分配到国家对外经济贸易部任职)等几位同事,终日在一起加紧复习功课,准备报考北京大学中文系,根本不会想这些运动中的事情。再说我觉得自己已经说清楚了,完全没有必要再理会这件事。直到组织上找我谈话,提出林希和山青的“问题”,这才意识到对我的审查并未结束。
但是,凭着我对这两位朋友的了解,以及我当时只考虑上大学,头脑里不可能再想别的事情,加之对于这种整人的做法实在不满意,说话时自然也就不会冷静。我说:“从天津到北京,能证明我的人,都超不过30岁,一个也死不了,你们调查去好了。”这下更惹恼了某些人。在这些人的潜意识里,只有他们胡乱整人的资格,没有挨整者说真话的份儿。据此,便说我是“对抗组织审查,态度恶劣”。在当时的政治运动里,有了这样的组织(其实是某些人或某个人)认识,即使你什么问题都没有,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。这次的“恶劣”态度,注定要让我吃大亏。
林希和另一位叫谢文良的同学,都是我在天津一中的校友,其实并不在同一个班里,由于我们都比较喜欢文学,都是天津一中文学社成员,在学校时也就来往多些。后来我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干部学校到北京,林希从天津师范学校毕业到唐山开滦煤矿教书,谢文良毕业后到了《天津工人报》当编辑,由于友情未断依然不时有书信来往。我要报考北京大学中文系时,记得那年林希也要报考大学,他给我来信说想报考中国人民大学外交系(?)。林希在年轻时就显露出文学才华,不然他也不会被阿垅等前辈看重,所以在“反胡风运动”时被定为“胡风分子”。但是不管怎么说,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,他绝不是当时说的那种政治恶人,因此,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侯红鹅被拖进了反革命的泥坑》的文章后,单位的领导拿报纸给我看时,我才说了一些同情侯红鹅(林希)的话。
山青(孔庆珊)是在《文艺学习》开会时认识的,由于有共同的文学爱好,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。他是山东大学中文系毕业生,是著名文学评论家、学者李希凡、蓝翎的同学,当时在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当教师。他写的歌颂宪法的诗《赞歌》,受到了老作家丁玲的好评,丁玲在第一届人代会上发言时,曾引用过山青这首诗。1955年5月25日中国文联和中国作协召开主席团扩大会,讨论“胡风反革命集团活动问题”,原山东大学教授吕荧先生在会上发言,公开为胡风的所谓“反革命”问题申辩。最后吕荧先生因此罹难。山青系吕荧先生在山大的弟子,在审查吕荧先生时他也受到株连。过了不久整山青的材料也到了我们单位。我同样凭着对山青平日交往的印象,说了些实实在在的公道话,结果反而认为我是同情他。
我跟上边这两位朋友的关系,大概就是整我的又一个根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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